“那盘白鹤芋还活着么?”
琥珀轻轻点了下头:“这次没有丢,长势很好。”阿姨挺会护理花草。
“看来你很喜欢。”许维哲声音突地一沉,“琥珀,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再也做不了朋友了?”
琥珀看着地板:“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很清。”
“不,我想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琥珀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如果说出来,他们之间连虚拟的友好也没有了。“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
许维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差不多是恳求了:“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就告诉我。”
琥珀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我真希望你没有救我。”这样她还可以给他留个体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维哲心咯噔了下:“有那么严重?”
“我长这么大,只有过两个朋友,一个是你,一个是阿峦。我很想像别人那样,有几个一辈子的朋友,到老了还经常打打电话,约个时间出来喝杯茶,驻着拐杖慢慢地散步。我太奢求了。”琥珀自嘲地弯了下嘴角,“阿峦与我之间的事,我不多说了,现在天下皆知。我和你的关系,谈不上无话不说,但我也没刻意隐瞒过什么。只是有些事有关于一个人的自尊和骄傲,不太好启口,只能缄默,比如我的演出恐惧症,比如阿峦和希伯带给我的困扰。但我想,即使我不说,你也已感觉到了,因为你真的很关心我。大概是去了华音后的一个晚上,我在希伯的社交圈里看到了你和他的合照,是在一个晚宴上,还有虞亚的。后来我问过怀特先生,他说那天是你和法国这边的唱片公司签约,公司为了欢迎你的加入,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巴黎古典音乐圈的名流差不多都到场了。希伯外形是不错,但以他在音乐上的成就,还算不上是名流。特别他跨界做模特,让很多音乐人都不齿他。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一定是谁以朋友的名义带他过去的,虞亚?不,虞亚眼高于顶,希伯这样的还入不了她的眼。是你!你想知道我到底遭遇了什么,突然取消音乐会、跑到华音去进修。你对虞亚说,希伯是你朋友的男友,很久没有见面了。虞亚向来投你所好,连忙邀请了希伯。你在希伯的面前,主动提起阿峦,提起我。希伯应该是忙不迭就说起了对我的爱慕,为了让他的爱显得高尚纯洁,他把阿峦的品性说得一塌糊涂,这之中,肯定提起了阿峦死之前对他的那个试探。虞亚只当听了个八卦,是个有机会羞辱我的八卦。她回国后,我和她在芭蕾舞剧院前遇上了,她就得意地向我炫耀她和希伯很熟。而你意识到阿峦的死可能和我有关。第二天,你在我的公寓前遇见了怀特先生,他刚签好腕表公司的代言合同。为了掩饰我的演出恐惧症,他决定推荐你。他觉得我们是朋友,你一定会帮助我的。于是,他坦言相告,我的演出恐惧症已经严重到什么地步了。这时,你心里面应该就有了详细的计划。我想你的初衷不是想害我,你只是想让我知道你对我有多好,有多重要,除了你,再没有人会蔽护我。这是个好机会,你的计划很严密,绝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你。你并没有做什么,你只是利用了虞亚对你疯狂的痴恋。你为了来陪我故意对她说谎、放她鸽子,然后让她来跟踪,你当着她的面,对我呵护备至,毫不掩饰对我的情意,就这样,你一点点地点燃了虞亚内心的妒忌之火。虞亚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她找到了希伯,她出钱,他出力,协议达成,然后风来了,雨也来了。虞亚并不知我有演出恐惧症,你的下一个计划开始。你拒绝了虞亚的表白,说我很可怜,又被绯闻缠身,又拉不了琴,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和上一个计划比,这场风雨对我伤害不大,因为那时我已经能拉琴。所以你解释了,说我误会你了。但就是这个解释,才让我对你产生了质疑,让我把所有所有的事一下子串联了起来。你说,发生了这一切,我和你还怎么做朋友?”琥珀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她曾经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做不到。她能做的,就是把这一切嚼碎了,烂在肚子里。
表面看上去,许维哲显得十分平静。他没有为自己反驳,也没有解释,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他自我调侃道:“如果没有盛骅那个变数的出现,我的计划大概就成功了。”
“还好遇见了盛骅。”
“你爱他?”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说出来,更觉着自己可怜又可悲。
“他不值得爱?”
值得!一个男人让人羡慕的品质他都有,英俊的外表,卓越的才华,别人稀罕的舞台,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又怎样,他并不比他差,可是上天偏袒了他。什么一见钟情、水到渠成都是骗人的。爱情最娇嫩了,已经这么小心翼翼,不慎,还是花凋枝折。也许他就没那个被爱的命,好吧,不强求了。
琥珀走了,他想她应该不会再来了。以后有可能还会遇上,点点头,问个好,便没有交集了。巴黎,这座曾经让他觉得无比浪漫、温情、美丽的城市,在昨晚的几团大火中,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面目了。
许维哲拒绝了凯尔的陪夜,又不是什么重症。但是伤口的灼痛,还是让他彻夜难眠。他倚着床背,想起自己刚被周晖领养的那一阵。周晖那时条件也一般,但在他眼中,天堂不过如此。每天都能洗热水澡,三餐不仅能吃饱,还营养全面。那些餐具、茶具都很精美。他有自己的房间,被子香香的。钢琴放在客厅里,是只给他一个人弹的。他夜里睡着后都能从梦里笑醒。他生怕周晖抛弃他,处处讨好着周晖。很快,他就学会了看周晖的脸色行事。周晖对他其他地方要求一般,唯独弹琴要求严苛。每次还课,不是合格就行,必须优秀。一旦达不到,不仅手板被打肿,第二天还没有饭吃。有一次,她让他只穿内衣,在阳台上站了两个多小时。那时是冬天,外面在下着大雪。他抖得上下牙齿都在打战,第二天就患上了肺炎。肺炎痊愈之后,他再也没有因为琴弹得不好被周晖体罚过,但是他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喜欢弹琴了。弹琴对于他来讲,是任务,不是快乐。
他在萨尔茨堡遇见琥珀,他诧异于她如此年轻如此成就,也诧异她在演奏时不时散发出来的幸福的光泽。怎么会有人这么享受音乐呢?常年累月的练琴,小提琴们不仅满手茧子,颈窝处也有厚厚的茧,她是自愿的还是逼迫的?他忍不住对她产生了好奇,想接近她。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他们成了朋友。渐渐的,他又不甘心了,他想和她更近,想成为她不可替代的唯一。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大,不管他如何努力,距离始终都在。直到她去了华音,他以为是上天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心声,原来是上天让他死心。可是怎么死心,爱是能说收回就收回的么?就连这次来巴黎,他想方设法地和巴黎爱乐合作,想方设法地和琥珀同一架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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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维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后,已经是上午八点,医生过来查房,量了体温,确定伤口没有发炎,又给他重新上了药,便让他出院了。外面还在下雨,幸好有这场雨,不然昨天的大火会更可怕。凯尔打电话过来,说路上有点堵,他可能还有一会儿才能到,让他在病房里等着。
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大,闷得让人热受,他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想换点新鲜空气。门砰地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他扭过头,周晖铁青着脸走了进来,然后大力地把门甩上。
“妈妈,你怎么来了?”许维哲还特意叮嘱凯尔不要告诉周晖。
周晖冷笑:“瞧把你能耐的,你还当什么钢琴家,你现在就是一盖世英雄,以后什么蜘蛛侠、蝙蝠侠,都找你来演好了。你不需要演技,本色出演就行。”
许维哲淡淡道:“我没受什么伤,不会影响演出。”
这话一点也没安抚到周晖,她更愤怒了:“我管你受没受伤,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忘了谁把你养大?谁给了你今天的一切?”
又来了!许维哲收回目光,把窗户开大一点。带着雨气的北风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才让自己平和点。他尽量平心静气道:“不要听别人夸大其辞,我······”
“没有别人,路人拍到了你英雄救美的英姿,现在网上都传遍了。是,人家都夸你德艺双馨,琴弹得好,人品更高尚。你很得意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伤再严重点,你以后弹不了琴,那时再高的荣誉给你又有何用?我这些年对你的付出就将付之东流,你怎么对得起我?”
许维哲听不下去了,他不想和周晖争执,可是不出声,周晖会不罢休的。不得不承认,其实他很多方面和周晖很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我很感谢你把我从福利院带回家,给了我姓名,给了我不同的人生,虽然我们没有血源关系······”
周晖大惊失色地捂住嘴:“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你和江闽雨有过一段婚姻,你们的孩子在三岁时就夭折了。他要是活着,年岁要比我大几岁,所以我不可能是你的孩子;我知道你收养我,不是想找个寄托,而是为了报复、刺激江闽雨;我还知道江闽雨的意外,是你在他喝的那瓶斐泉里下了药,不过你只想让他弹不了琴,没想到他会死。”
“不可能!”周晖打死都不愿意相信,“柳向栋不可能背叛我的。”
“是我发现的。我作为替补去大剧院和维乐排练,你陪我一起过去。我看到你飞速地从墙角一只放着空矿泉水瓶的纸箱里拿出一个空瓶子塞进包里。大家都在演奏,没人注意到你。警方调查时,想必只会调看事发当日或前几天的监控录像带,不可能调看事发之后。即使调看,也没什么,你是我的母亲,出现在那,是应该的。但我也不清楚你想干什么,我去问了柳向栋。柳向栋是不会背叛你,但如果他以为我是他的儿子呢,告诉我,不算背叛吧!”
周晖用鼻子哼了一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还真相信。”
“他当然相信,因为你说你当年不是不爱他,而是他没有能力让你留在英国,你才选择了江闽雨。你和江闽雨一离婚,便去找他,和他重续前缘。他当时还单着,你说你是离婚女人,配不上他,你坚决地离开了他。他本来就对你又爱又愧,这下更觉着你美好如天使。二十多年过去,你告诉他,我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怀疑你?所以你不管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帮助你。你要求他推迟一天去南方出差,留下来陪你吃晚饭,他同意了;你问他江闽雨现在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演出时爱喝斐泉,他也说了;你提出去他家参观,他很周到地等江闽雨去了剧院才带你过去,还告诉你家里的备用钥匙在哪,你随时可以过来。于是,你等他去了南方出差,算好药效的时间,在凌晨,趁江闽雨熟睡时,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把下好药的斐泉放在桌子上。这样,江闽雨起床后,以为是他为他准备的,便带去了剧院。是这样么?”
“是,你要告发我么?”周晖讥讽地一笑。
许维哲疲惫地托住额头:“如果我没有让凯尔找个理由让你回英国,要是任你呆在国内,此刻你会怎样?警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此生,你再也回不了国了。”
周晖一噎,随即蛮横道:“回不了就回不了,我才不稀罕。别指望我会感激你,比起我为你做的,你这点不过九牛一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头多大的牛啊!”许维哲一脸的感叹,这个表情又把周晖激怒了。“你不会以为你帮了我这一次,以后就两不相欠了?哈,你真是愚不可及。许维哲,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江闽雨下药?对,我是恨他,我恨他毁了我的梦想,恨他杀死了我的福宝。我不意外他的死亡,我还嫌他死早了。我希望他在床上瘫个十年、二十年,一点点地耗干他。他还算识趣,在汉诺威窝了三十多年,身体很不好,我准备放过他了,就当他是个死人。谁知他竟然不肯死,还抢了你和维乐合作的机会,这让我太恼火了。你明白了吧,没有我,你和维乐合作不了,你在国内的发展没有这么顺利,你的风头也不会比盛骅劲。”
“盛骅?”许维哲震惊地看着周晖。
“你感觉自己现在挺红的,当年盛骅和向晚的双钢琴那才叫红呢!只是那时人还不知道发挥网络的功效,即使这样,盛骅在国际上的声名也是如日中天。如果他平凡一点、如果江闽雨没有对他视若亲生就好了,可惜他运气不怎么样。他是很可怜,无父无母的孤儿,江闽雨凭不仅对他问寒问暖,还亲自教他弹钢琴,还把他培养得那么优秀,这一切该是我家福宝的,凭什么要让他抢去?”
“福宝早已经不在了。”是不是窗子开得太大了,许维哲忍不住打了个冷激零。
周晖恶狠狠道:“不是还有你么?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成不了世界第一,至少是国内古典音乐上的首席。我要让江闽雨看到,没有他,我一样能实现我的梦想。盛骅比你出道早,他就是你通向首席之路上的一个障碍。江闽雨是故意的,他故意让他来恶心我,来气我。”
许维哲失声道:“你、你做了什么?”
周晖轻描淡写:“拆除障碍!我花了一大笔钱找了个司机,让他在盛骅来纽约演出时,发生了一起车祸。真好,伤的是头。这不,他立刻就退隐了,乖乖给你让了路。”
“你实在太可怕了,你这是谋杀!”许维哲觉得周晖要么是个神经病,要么是个魔鬼。
周晖镇定自若:“我是为了你才谋杀的。盛骅现在人是看上去好好的,我猜测他脑子出了大问题,不然他怎么会退隐一次,又退隐二次,一定是恶化了,他也活不长了,很快就要和江闽雨那个死人作伴去了,所以你尽可以大步向前走······”
突然,门外传来重物坠地的扑通声,然后咕噜咕噜,像有什么在滚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维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和周晖对视一眼,周晖的脸慢慢白了。许维哲定了定神,走过去开门。门一开,几个苹果、橙子争先恐后滚了进来,琥珀一脸的晴天霹雳,她的脚边是装水果的纸袋。在她身后,站着怀特先生,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亮着,不知是在通话,还是在干啥。
许维哲喉咙一紧,他屏住呼吸,伸手想去抓琥珀。好像不抓住,他和这个世界就失去了关联。琥珀慢慢往后退去,甩开了他的手。他从没有这样执着过,又把手伸了过去。一阵冷风吹过,他哆嗦了下,耳边又听到扑通一声,比刚才的声音更响。他回过头,原先站在窗户边的周晖不见了。
怀特先生越过他跑了过去,他也跟着跑了过去。窗户大开着,他探头朝下看去,周晖伏身倒地,鲜血在她的身下慢慢溢开,这景象和江闽雨从舞台栽下乐池时是一模一样的。
他没有觉得意外,她活着就是为了梦想,她承受得了梦想破灭一次,承受不了又一次。这一次灭了是彻底的灭了,她连个恨的人都没有,活着太无趣了。
马克.吐温说:狂热的欲望,会诱出危险的行为,干出荒谬的事情来。
周晖的欲望不是财富,不是强权,也不是来自于肉体,而是对首席之位的梦想。先是江闽雨,再是他,他们都帮她实现不了她的梦想,而她年纪太大了,等不及再去找三个,她对这个世界太失望,她放弃了。她一定是慎重考虑才跳下去的,以后,她该安宁了。
她安宁了,他呢?她可能都没考虑下吧,她从没把他当成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只有一个:福宝。他会如何,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医生和护士不断地向病房涌来,许维哲和琥珀被挤到了走廊上。他对琥珀说道:“你走吧,待会媒体就要到了,你在这里会很不方便的。”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臂,这不是他的真心话,其实他很想她能留下来陪他。他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镇定,他很害怕,也说不出怕什么。好像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海市蜃楼,阳光一出来,就会消失了。如果他是一座雕塑,现在这座雕塑,正在开裂,很快就会化成一摊粉末。
琥珀的心早就飞向了遥远的东方,可是许维哲看上去很不好,她有点为难:“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走吧!我没关系。”他的指尖在用力,琥珀都感觉到疼痛了。“还有,对不起。”
“她是她,你是你。”琥珀还是分得清的。
许维哲短促地笑了声,他命令自己松手。指尖一根一根地松开。“走吧!”他两手紧握,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
“我去打个电话,然后再来陪你。”琥珀其实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真是个善良的女孩!“不用了。凯尔快到了。”
琥珀急急地走了,他看到琥珀刚转过身就急忙把手机拿出来,应该是打给盛骅吧,想确定他好不好。真让人羡慕!
“琥珀!”
琥珀回过头,他挥了下手,朝她笑笑。“没有事!”就是想叫她一声。
他记得琥珀曾对他说过:愿你总能到达希望的终点。现在,他把这句话送给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谁说世界不大的,着急的时候,就连电波的传速都让人感到很缓慢。
开机呀!开机呀!琥珀急得在屋子里乱转。
关机!打几次都是。琥珀又拨谌言的电话,谌言说盛骅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编曲,让我不要打扰他。哎呀,你不要着急,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谌言还觉得她大惊小怪,回过头对房楷说,哪怕是女神,一谈恋爱,智商就不在线。房楷酸溜溜道,没办法,谁让盛骅那么有魅力!
琥珀都快急哭了,她又给裘逸打,给沙楠打,给书记打,给每一个和盛骅平时有联系的人打,他们都是一无所知。琥珀想起自己手机里有阿姨的手机号,她打过去,阿姨愣住,你回巴黎后,我就不在盛教授家做了。盛教授帮我介绍了另一家,工资和以前一样,工作时间也一样,挺好的。
盛骅就好像穿了件隐形衣,突然之间,从人前消失了。琥珀一瞬间仿佛冻僵了,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让她呼吸艰难。
手机响了,她惊喜地抓起来,是阿姨。阿姨告诉她,她刚刚听现在工作的这家男主人说,盛骅的那套四合院现在挂在网上卖,上面有个联系号码。她把号码报给琥珀。琥珀打过去,接电话的是文杰。“对,是盛骅委托我卖的,他说以后准备定居国外,院子空着很浪费。卖的钱捐给华音,说要成立一个室内乐的基金。那可是一大笔钱,华音要乐翻了。”
琥珀跑进洗手间,胸腔内上来一股汹涌的呕吐感,却又吐不出来,她只能干呕着。回巴黎前,她就有种不好的直觉,现在,似乎这个直觉是真的。
两天后的午夜,房楷和谌言还在睡梦中,门铃突然叮叮咚咚响了起来。房楷光着脚就跑了出来,打开门一看,才走了四天的琥珀站在门口,冻得脸青鼻红。她抽泣地说道:“求求你,帮我找找盛骅。”
找人只能找警方,房楷带他去找刘队。刘队不作声,冷着脸打量着琥珀。琥珀尽量条理清晰的把她所知道的事说了一遍,刘队还好,房楷和谌言听得瞠目结舌。
“我说他怎么突然戴上眼镜了,是视觉神经受伤了?”房楷说道。“他这几年总是去日本,会不会是去治疗?”
谌言点点头:“有可能。他就是在日本的时候要我回国做moon的经纪人的,前一天晚上,他还没这个打算。是病情有什么变化,让他突然决定的,他······怕来不及么?”谌言看向琥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不接话,她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她感到身体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就好像生命在慢慢地抽离,她坐在这,不过是身体的躯壳。
“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刘队拿起钥匙。
两辆车停在墓园外,刘队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新置的墓碑前,那碑上什么都没有刻。“这是他前一阵拜托我帮着买的,还拜托我有一天收到骨灰盒,就埋在这。不需要放照片,刻个名字就行。那一天,我找他确定是不是在纽约出过车祸。我还把江闽雨案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向他道歉,因为周晖是美籍,我们暂时不能把她绳之以法。但是他的病情,我真的不清楚。”
“奶奶的,他干吗拜托你,我不是他朋友么?”房楷怒了,朝着刘队嚷嚷着。谌言拽住他,“这是重点么?”
“这就是重点。”房楷挥着拳,“我难道不值得他信任?难道我是个大嘴婆,会到处说长道短?”
“如果你非要这样说,那琥珀不是更值得他信任,他爱她。他这样选择,不过是想体面地、尊严地离开,他不想他最狼狈不堪的样子被我们看到,他想留给我们的还是那个骄傲的、卓越的、潇洒的盛骅。”谌言红了眼眶。
“该死的体面,该死的尊严。”房楷也哽咽了。
“他没有离开。”一直盯着墓碑的琥珀突然出声道,“他可能是病了,但是没有离开。”
刘队摊开双手:“是啊,我没收到骨灰盒。”
房楷、谌言:“·······”这算安慰么?
“这个就放在这里吧,留给我和他以后用。”琥珀冷静得可怕,她代盛骅向刘队道谢。但是在上车时,她怎么也抬不起脚,还是谌言在后面托了她一把。车门关上,冷空气被隔绝在外,墓园在视线内慢慢远去,琥珀突然双手捂着脸,放声痛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想起他在首场音乐会前,他对她说对不起,又说谢谢你。他对不起她这么仓促地和他组成二重奏,因为给他的时间太少,他不能等她慢慢来。他谢谢她替他让别人见识了室内乐的魅力。关于室内乐,他还有很多事想做吧!
她想起自己埋怨他太冷静、太理智,问他会不会因为什么人什么事而失控?他要是不失控,怎么会和她组成二重奏,怎么会让她在音乐会上一次次的独奏,怎么会深夜坐在她的床前,久久地凝视着她?他那时心里面一定很难过,他不知道留给他的时间有多久,他不敢回应她的爱,他只能说缓一缓。他总是在确定他能做到时对她说:不要担心,我在呢!
盛骅,告诉我,现在你在哪里?
琥珀只要华城呆了一天,她没有飞巴黎,而是去了柏林,然后坐火车去了汉诺威。汉诺威在下大雪,铲雪车忙个不停,积雪把大树的枝桠都压弯了。看到她,邓普斯大师一愣,便请她进去了。客厅里炉火升得很旺,大师戴着眼镜在看书。他给她倒了杯热茶,问要不要给她准备客房。她不能打扰大师的清静,婉拒了,说自己只是来表达下谢意。大师也没问她谢什么,轻轻喔了一声。喝完茶,她便告辞去了酒店。第二天早饭后,她又过来了,问了大师以前江闽雨的公寓在哪里,盛骅在哪幢教学楼上过课,练琴的琴房在哪里。大师摇摇头:“雪太大,别出去了,就在这呆着吧!”他颤颤微微地走进书房,拿出两张纸,对琥珀说道:“我用不惯电脑,偏偏他们又爱给我发邮件,我只能打印出来看。这是盛骅昨天发过来的,拿去看吧!”
琥珀发现在自己的手在抖,她在裤子上擦了很久,才伸手去接。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电脑字体,看着像篇论文,难怪大师不喜欢,幸好语气很盛骅。
“大师:不是我故意要给你发邮件,而是我的眼睛被医生蒙住了,我只能口述后,请别人打出来。有我这样的学生,大师很无奈吧!不仅没有发扬大师的衣钵,还总是让大师很为难。这次,我又要为难下大师了。这是第三次,事不过三,就到这,绝对没有下一次了。天气虽然冷,但是列车和飞机上都很暖和的,大师可以出去听听音乐会看看雪!我推荐一场音乐会,是琥珀的十周年纪念音乐会,我觉得会是这两年最值得去听的音乐会之一。时光真是如梭哦,我还记得她小时候,肉嘟嘟的脸,很爱哭,我要哄很久,她才肯止住。不过也很乖,能一坐几小时听我弹琴。她还喜欢听我唱儿歌,可怜的我,只会一首《虫儿飞》,只能翻来覆去地唱。这么小小的小姑娘,竟然也开音乐会了,还是出道十周年的音乐会,想想真不可思议。”
琥珀眼睛瞪出了眶,盛骅是小哥哥??周晖好像说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大师,他父母······”
大师叹了口气:“2003年,中国的那场sars,他的父母都是医生,不幸被感染上,双双离世。他当时被隔离在一幢公寓楼里,接到电话却不能出来见他父母最后一面。等他出来时,他的父母已经被火化了。”
对,他说过他爸爸在感染科,妈妈是呼吸内科,当时都应在那场医疗战争的第一线。琥珀记得那个夜晚,他接了电话,抱着她痛哭,说了句······琥珀全部想起来了,他说的是:弦弦,以后我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15年后,再次遇到她,他说你一点也没小时候可爱,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可爱了,他搪塞道女大十八变······她真的很笨,怎么就没想到呢?就像他说他不能陪她来巴黎,是要给二重奏编曲,她也相信了,还有很多很多的事,他就是不让她知道,他太讨厌了。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进手术室了,手术的成功率大于或等于零。我问医生,大于和等于谁的比例大,医生说等于。怎么会有这样实诚的医生,至少也该宽慰一下我。他还让我趁活着,把想说的都说了。我好像没有什么要说的,我没有父母,江老师也不在了,大师你门生众多,我不需要画蛇添足。琥珀么?她的人生才开始了一点点,还是不要浓墨重彩留下一笔。不过,她很傻。六岁那年和我分开,15年过去了,她还念念不忘。她曾经对我说,我是个聪明人,懂得在什么时候离开是最佳时机。现在大概也是个最佳时机吧,不知道她会记住我多少年。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要这个最佳时机,我宁愿不曾与她重逢,那样,她会慢慢淡忘我。有一天,都想不起我是谁。可惜上天不给我选择的权利。大师,你要是去听音乐会,不,你一定会去的。结束后,你去后台看看她,勉励勉励她,告诉她,音乐会很棒,她是古典音乐界的骄傲。拜托了,大师!”
看到这,琥珀闭上眼睛,潸然泪下。这两天,她情不自禁就会流泪,仿佛只有泪水才能让她撕裂的心稍微好受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师指着信笺:“这是他给我写过的最长的一封信。他向来理智又内敛,情感很少外露,我想他真的是放不下你。”
是的,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他一定都会陪她来巴黎。不能来看她的音乐会,他该是多么的遗憾啊!
她向大师告辞,恳求大师把信送给她。大师同意了,告诉她,他会去看她的音乐会的。
雪终于停了,走在路上,咯吱咯吱作响。所有的房屋、树木都被白雪覆盖了,她找不着盛骅曾在这里生活过的一丝痕迹。没关系,以后让他带她过来,他会告诉她的。她站在教堂前,双手合十。一位牧师走出来,对着她画了个十字,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今天是圣诞么?她忘了!
教堂里响起轻脆的钟声,她仰起头看着灰色的天空,轻声道:“圣诞快乐,盛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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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的十周年音乐会如期举行,一共三场,第一场是琥珀的独奏,伴奏由两位著名钢琴家交替进行。第二场是琥珀与维乐的合作,指挥梅耶大师。第三场是无伴奏小提琴独奏,很奇怪的是,琥珀在舞台中央摆放了一架钢琴。她演奏的时候,不时看向钢琴,好像那里坐着一个人似的。这三场,没有一首乐曲雷同。这样强势、华丽的回归,来看音乐会的人,都赞不绝口。
就在怀特先生的手机快要被演出商、唱片商们打爆时,琥珀让人大跌眼镜地召开了记者会,宣布自己将加入中国国籍,以后定居华城,在华音进行室内乐的教学。
记者们都懵了,问定居和室内乐教学都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加入中国国籍呢?琥珀说每一片叶子都有一个故乡,一百多年前,我爸爸的爷爷,漂洋过海来到巴黎,他在这里停留、打拼、努力融合,用单薄的双肩给这座城市添砖加瓦,慢慢的,开枝散叶,有了现在的一大家子。但是他的根始终在故乡,落叶归根,我现在只不过是随他归去。
记者们你看我,我看你,好像是有点道理,可是又似乎哪里说不太通。不过,这是她的权利,也阻止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本来想说,在中国,只有家人的户籍才可以放在一本户口簿上,她想有一天,和盛骅共有一个户口簿。
有记者问琥珀以后还会开音乐会么?琥珀答道,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舞台。
这个舞台,她曾经失去过,是盛骅帮她又找回了。她会像珍惜生命一样去珍惜。
琥珀的爸妈很豁达,只要不离开地球,住在东方还是西方,都可以。但是姑姑认为琥珀傻,琥珀笑笑,不多解释。
记者会后不久,夏天来了,琥珀准备动身去华城。米娅坚持要和她同往,她说她是过去给红杉林做助理,裘逸答应给她发工资。琥珀耸耸肩,同意了。怀特先生则进入半退休状态,琥珀只有新年前后两个月回欧洲演奏,他年纪也大了,这样的安排对他刚刚好。
还是从香港转机,这次没有遇到雷雨,一个小时后,又上了飞机,航班按时到达。裘逸和谌言来接的机。谌言博士论文已经完稿,她也被华音聘请过去执教,上次她大胆尝试让音乐会和网络平台合作了一把,效果惊人。华音特地为她开辟了古典音乐与网络一课,华音也算是与时俱进了。她对琥珀说,只要moon一天不解散,她就是moon的经纪人。琥珀抱了抱她,她悄悄道,她和房楷准备要孩子了。
华音给琥珀安排的公寓还在原来的外教楼,是原先盛骅的那间。红杉林集体陪琥珀逛超市,把一应生活用品全买齐了。沙楠他们仨正式毕业了,裘逸在外面给他们租了琴房和公寓。他们每个周五在华城之恋演出,已经有了固定的乐迷。今年的音乐节,他们还被邀请了。夹在那些电子乐队中间,也算小清新。米娅现在天天和他们一起,像个管家似的,吃饭、穿衣什么都管,这下解放了裘逸,他把精力放在推广红杉林上。
琥珀一周只能抽两个晚上去红杉林,给他们做音乐指导。她在华音的课程很多,她把盛骅以前的导聆课又开了,她一个月还上两节大师课,她的室内乐课排得很密。华音要求学乐器的学生必修室内乐,琥珀都是上大课。在课上,她会播放她和盛骅的二重奏视频,这时候的她,神情总是很生动,语调也很轻柔。
最郁闷的是宋书宁,以前是盛骅压着他,现在来了个琥珀,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琥珀在华音早就不迷路了,有时在周末,她还会独自出去转转,去大剧院听听音乐会,到2003吃个午餐,去那个偏僻的唱片店淘淘宝。有一次她还摸到了那个冷面店,点了一碗,看了看,实在没勇气下咽。她也去过四合院了,大槐树还是那么茂盛,邻居家的那对鸽子也没有逃走,来拍照的游客和以前一样多。她有钥匙,她从文杰手里把这套四合院买下了,现在这里是她的家。她没有进去,盛骅不在,她一个人会感到孤单。她给阿姨打了电话,请她还像以前一样过来帮着打扫。
入睡前,听着手机里盛骅弹奏的《童年》,孤独勉强能减轻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子过得充实,不察觉又到了新年。盛骅没有任何消息,但在华音,在红杉林,他好像一直都在,大家轻易地就会说盛骅如何如何。可是琥珀很不安,在漆黑的深夜,她感觉到她的信心像沙漏一样快要漏尽了。
有一天,琥珀接到向晚的电话,想和她见一面。向晚现在中国发展得还可以,演出机会很多。她这次是受邀来青台演奏的,她先转道过来见琥珀。琥珀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向晚看上去有些憔悴,眼睛下方都有眼袋了。“你好像还好?”向晚很意外。
“嗯,就是忙。课多。”
向晚笑了:“你和学生差不多大,你上课他们听讲吗?”
“不听会挂科的,我很严厉。”
向晚的笑僵住了,讷讷道:“和盛骅一样严厉吧!”
琥珀不喜欢她的语气,说得好像盛骅曾经和她有过什么似的。
“你不要这样敌视我,虽然我和盛骅合作过,但他从没真正接纳过我。即使他处处照顾我,放慢脚步,我还是很累、很辛苦。一开始,他在演奏时还会即兴创作,我根本接不住。后来他就中规中矩地演出,一场音乐会下来,我几乎脱力得都走不下舞台。我好几次想和他讲我们解散吧,可是双钢琴里还有谁比他更优秀?我矛盾得很,直到他在纽约出了车祸,我终于下定决心。我私下和别人接触,他应该是知道了。出院后,他先提出解散,他说他想全力从事室内乐教学。我又羞又恼,还有点愧疚,我说好,但他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除了我,他不可以再和任何人组成二重奏。他答应了。但是他食言了,我责问他时,他说他没想到他会遇见你。”
“你想告诉我什么?”琥珀很迷茫。
“没有什么,只是想说就说了。”向晚站起身,像完成任务似的长长地吁了口气。“我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依他的能力,再难也会迎刃而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些事是能力范围之外的,只能奢望奇迹。
向晚问起许维哲,琥珀来华音后就没和他再联系。周晖当着他的面跳楼自尽,又为他制造了盛骅的车祸、给江闽雨下药,虽然他并不知情,但从情感上、良知上,他很难接受。凯尔处理得很及时,没有把事情泄露出去,怀特先生也没有落井下石,但是许维哲还是没能参加和巴黎爱乐合作的新年音乐会。后来,也没听说他再上台演奏过。这种感觉琥珀是深有体会的,她很幸运,遇到了盛骅,让她重新找到了演奏的动力,希望他也能遇见另一个盛骅,不然走不出心结,他就会永远离开舞台了。
向晚皱眉:“怎么回事,现在男人们很流行玩失踪么?”
琥珀无语。
新年,琥珀回巴黎参加巴黎爱乐的音乐会,在机场遇到了阿亦。她还是出国进修了,不过不是去巴黎,而是美国的伯克利。那是一所名校,她很努力。她没有和琥珀打招呼,在她心里面,她认定琥珀害死了她姐姐。琥珀不觉得遗憾,硬要说遗憾,那就是没有沙华音了。沙楠的迷妹很多,他今天和这个约,明天和那个约,他说只是朋友,不是女朋友。季颖中还是没有逃脱学姐的魔掌,过年准备见家长了。秦笠和米娅好像有那么点点意思,想明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秦笠有心结,但米娅说这是他重情。重情的男人现在很少的。唉,情人眼里出西施。
隔年的春天,谌言终于怀上了,房楷满校发红蛋。书记说人家是生了后,还要生了小子,才发红蛋。房楷手一挥,豪迈道,我们家男女都一样,等生了,再发一次。书记指着他,这是个傻爹。
这一年的夏天又出现了七彩祥云,女生们嘻嘻哈哈聚在窗前,大喊着:“我的盖世英雄来了。”
琥珀仰头看着,书记和谌言站在不远处不舍地看着她。谌言说:“有人说,这世间最深沉的爱,莫过于你离开以后,我活成了你的样子。她现在所做的事,都是盛骅以前做的,还有想做没有来得及做的,她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思念他。”
“盛骅还是没有消息?”书记问道。
“坏消息没有,好消息······哦,有一个,刘队还没有收到骨灰盒。”
书记背着手踱到琥珀面前,咳了一声,琥珀询问地看向他。“不要对着太阳看,很伤眼睛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笑了笑:“书记,你信上帝么?”
书记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不信这些的。但是我们国家有个伟人对他的妻子说过:我一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对于你,我希望有来世。”
“他们应该很恩爱。”
“嗯!”
窗边,看云彩的女生们突然哼起歌来,哼的是首老歌:“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个,过着平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任时光匆匆流走,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句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琥珀专注地听着,过了许久,书记听到她幽幽地说道:“如果这一生等不到盛骅,我也向上帝祈求,希望来世让我如愿。”
书记鼻子一酸:“你家的上帝是个好上帝,不会这么残酷。什么事最好都在这辈子解决,来世太远了。”
“只要能等到,不怕远的。”阳光下,琥珀一双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盛骅,知道吗,你已经离开我快两年了。
谌言在大年初一生了个小姑娘,六斤多一点,粉粉嫩嫩的,把房楷稀罕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红杉林也在春天迎来了演奏生涯上的转机,他们正式告别华城之恋,进剧院演出了。是那个春巢的小剧场,对于他们来讲,刚刚好。琥珀想给他们拉拉人气,决定作为嘉宾演出。
这两年,琥珀登台的次数有限,以至于在欧州,有她的新年音乐会,票半年前就开始预订。在国内,她会在华音的新年音乐会上演奏一曲,固定曲目《爱的致意》。学生问这首曲子是描写爱情的,教授这么喜欢这首曲子,也是和爱情有关么?琥珀摇头,不,和复仇有关。曾经我想在音乐会上把这首曲子作为保留曲目,被拒绝了。我是个记仇的人,每年拉一次,提醒自己曾经被拒绝过。学生大笑:那人是谁啊?
是一个走了很久很久的人,久得她感觉沧海都变成了桑田。
演出这天,裘大经纪人和沙楠他们仨一样也是一身挺刮的礼服。他喜极而泣道:“弦乐三重奏是室内乐里的活化石,我终于把这颗化石捂出了蛋。”
“······”琥珀不知该怎么回应。
裘逸眼一瞟,瞧见沙楠在朝台下的观众抛飞吻,他斥责道:“注意点形象,你现在可是演奏家。”
沙楠撇嘴:“说得你好像是个正经人似的,昨天和某某明星约会,才被狗仔拍到了照片。”
“她给我家代言,我是在和她谈合同。她借机炒作一下,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我懒得和她计较。”
沙楠晃晃脑袋:“真没心动?我瞧着她身材很火辣的。”
裘逸怜悯道:“那样的就叫火辣了?你好好演奏,改天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沙楠一指天花板:“看,牛在天上飞。”
“怎么可能?”
“吹的呗!”
被这两人一闹,原先的一点紧张情绪也没了。
书记一家也来看演出了,糖球上初中了,个子又拔高了很多,嗓子也开始变声了,嗡声嗡气地喊琥珀:“姐姐好!”
琥珀拉着他的手:“还有一会演出就要开始,你怎么过来了?”
“我就是来看下姐姐。姐姐,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啊!红杉林就像是一棵小树苗,我看着他们栽下、成长、成材,以后,围绕着他们,还会有其他的小树苗,可以长成一片大森林呢!”
糖球很严肃地点点头:“我知道,这片森林就叫室内乐。姐姐······”糖球左右张望着,欲言又止。
琥珀被他纠结的小表情逗乐了,和他拉了拉勾:“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姐姐保证,绝不告诉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糠球支支吾吾:“也没有什么啦!姐姐今晚也会上台拉琴?”
“嗯,最后一个节目。”
“有伴奏么?”
琥珀一愣:“没有,我是无伴奏演奏。”
“其实有伴奏也挺好听的。”
“在大剧院,最好有伴奏。这种小剧场,可以勇敢尝试下无伴奏的,你听听,是另一种感受。”
“我知道姐姐会拉得很棒,姐姐开过无伴奏音乐会呢,只是······唉,我下去了。”
这是中二期少年的表现么,琥珀看着糠球蹦蹦跳跳下台阶的背影,失笑摇头。
虽然红杉林是第一次在剧场演出,但表现得像个老江湖。特别是沙楠,拉着拉着,还跑到了观众席,和观众互动起来。选择的曲目又是旋律比较欢快、优扬的,整个演出,气氛很好,掌声笑声都很热烈。当琥珀上台时,观众还不太适应,蓦然一静后,才开始鼓掌。
琥珀也不适应,她在华音演奏时,舞台中央永远有一架钢琴。这次是无伴奏,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不是紧张,是寂寥。明明不大的剧场,在她眼中,就像是荒凉的旷野,她一个人在行走着,陪伴她的只有她的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准备的是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曲《恰空》,倒是和她此刻的心境很符合。她把小提琴架在颈窝处,另一只手缓缓举起琴弓。突然她整个人剧烈地一震,寒气直竖,她听到了《邀舞》的前奏,钢琴伴奏。
这是错觉么?她侧耳倾听,没有,绅士们走向淑女。这击键的方式,和音的处理,旋律······琥珀屏息凝神。
小提琴的声音响起······第6-9小节,淑女婉言拒绝······第14-16小节,在绅士的坚决要求下,她同意了······第24-25小节······他们聊得很投机,相见恨晚······
这时,琥珀以为她身后充作背景的幕布缓缓拉开了,像大变活人一样,露出了一架钢琴。当琥珀看到钢琴后面的那个人,她双臂一垂,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她告诉所有人,他只是病了,有一天一定会回来。她的主意识无比坚定,可是她的潜意识,已经支撑不住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奇迹。一年,两年,再严重的病应该也有起色了,除非······
一半绝望,一半希望,每天来来回回,但她仍然咬牙撑着,因为等待已经成了她生命的全部。
上帝听到了她在午夜的哭泣。
在第三年的年头,她终于等到了他。
下面的观众站起来鼓掌,沙楠还吹起了口哨,叫道:“教授,介绍下你的搭档。”
盛骅从钢琴后面走向她,怎么介绍?她有点气他的,气他的不告而别,气他的欺骗,气他的失踪,但怎么舍得和他生气呢?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她想开口说话,可是却又害怕声音会有异色,她只能眼眨都不眨地凝视着他。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让你如此喜欢,如此挚爱,爱到没有别的要求,看着他好好地站在你身边,就觉得满天都是灿烂的阳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琥珀的视线模糊了,她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执起。
“我来介绍吧,她叫琥珀,我叫盛骅,我们六岁相识,15年后重逢。我们现在是恋人,以后是爱人、家人。”
哪有这么简单,他还是她的导师,她的灵魂知已,她的引路人,她的······还有,这三年,你在哪里,发生过什么?
不要急,岁月悠长,这些留着以后慢慢说······第一年,他都在昏迷;第二年,他苏醒了,可是肌肉萎缩、四肢僵硬,他半年在复健,半年重新在钢琴上找弹琴感觉;到了第三年,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急忙回国了······他是走得有点久,可是不能埋怨。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个天大的奇迹。岛本医生说还有他强烈的求生欲望,在他昏迷的那一年中,他都放弃了,他却挺过来了。怎能不拼命地挺住呢,不然再让琥珀等个15年,他死不瞑目。
“我们都是恋人了,这个时候你发什么呆,你不应该吻我么?”琥珀哭得两肩直抽,委屈得不行。
盛骅轻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倒是一点没变。”
“你不会又要缓缓?”
盛骅的眸光一柔,神圣地捧起她的脸,慢慢地俯下身,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他温软的唇瓣先是落在她的眼睛上,然后是鼻梁,最后定格在唇角。
***
“天啦,像浪漫电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观众把手都拍红了,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都替他们高兴。他们说才初春呢,外面的叶子刚冒了点小芽,剧场里已经是春意浓浓,连空气都是甜甜的。”
这是巴西里约热内卢的一个咖啡馆,午后客人不多,竟然有三张东方面孔,一聊,都是中国人。其中一个女孩和一个中年男人聊了起来,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红杉林的首场音乐会。
“后来呢?”一直在旁边倾听的另一个年轻俊逸的男子插嘴问道。
“他们很快就结婚了,办了两场婚礼,一场在中国大剧院,一场在香榭丽舍剧院,都是二重奏音乐会。人家说一票难求,他们的是求也求不到。还好他家经纪人体贴,现场录制了唱片,弥补了一点小遗憾。两场婚礼的收入,他们都捐给了华音那个室内乐基金。现在华音有好几支室内乐乐队,我刚刚说的那支红杉林在这次四年一届的墨尔本亚太国际室内乐比赛里拿了金奖。哈哈,他们两个现在还是以执教室内乐为主,有时以二重奏在外演出,也给音乐大赛做评委,都是夫妻档,记者们最爱采访他们。在二重奏上,他们各自会来首独奏。乐迷们说,听他们一场音乐会,就像听三场音乐会,不管票价多高,都值得。哈哈!对了,你们听过室内乐么?”
女孩摇摇头,年轻男子站了起来,说道:“我先走了。”
世界也太窄了,他从欧州到美州,巴西在南美洲的东部,虽然被上帝厚爱着,无沙漠,无冻土,四季如春,气候怡然,可是巴西人喜欢的是足球,是桑巴舞,并不热衷古典音乐,他却能在这里听到他们的消息。
有一点妒忌,还有心酸,毕竟那种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他真的渴望过、向往过,但释怀了。他配不上琥珀,他的爱让她受到了深深的伤害。盛骅和她才是志同道合,音乐于他们,是信仰,是理想,是使命,是传承。于他,不过是生计,是功利,是手段。所以输得理所当然,心甘情愿。周晖曾经处心积虑为了首席之位搅动得一次次风云变幻,简直就像个笑话。
什么是首席?在公司里,排在第一位置的执行官叫首席执行官。在乐团里,排在小组第一的乐器手,叫首席乐器手。在芭蕾舞里,独舞的舞者叫首席舞者。
首席就是第一。
周晖心里的首席是国内古典音乐上的第一,盛骅的首席是让更多的人喜欢上室内乐,琥珀就没想过首席,她本来就是首席。他心里的首席是想有一天能成为琥珀的唯一所爱,这点和虞亚很像,只不过虞亚想要的是他的。但虞亚比他执着,他像个逃兵,在事情发生后,抛下一切,逃之夭夭。怎能不逃,那一路血迹斑斑,代价太惨重了,重得他无法正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亚对他不离不弃,她在邮件里写道,她比以前还要爱他。以前,她当他是高高在上的星辰,现在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么?呵——
他看向前方,前方是大海,还有巍峨的耶酥山。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父母是谁,他同样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就是一直走,不能停留。停留,会让他情不自禁陷入回忆,会想起自己快乐过、憧憬过、喜欢过,那会让他更难受。有一天,如果可以平静、从容地面对过去,那么他就停下脚步,是继续上台演奏?大概不会了,有些事可以翻过去,有些事永远翻不过去。也许去做个调音师,或者做个音乐教师,找一个平凡的女子,生个漂亮的孩子,然后教他识谱,弹琴。那种生活应该会很平静,也很快乐,因为那是他为自己而活,不再是为了谁谁。
会有那么一天吧?
他站在山岩上,眺望着耶酥山上张开双臂的耶酥,轻声问道。
山脚下,大海翻滚着波涛,拍打着岩石,发出震天的响声。
全文完结
作者声明: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文中,古典音乐部分,一部分资料来自于网络,一部分来自公众号“语言的尽头是音乐”,还有上海音乐学院田艺苗教授的几部著作,在此,特别感谢田教授,感谢“语言的尽头是音乐”公众号,感谢上传古典音乐资料的网友。如有侵权,请@林笛儿微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心有灵犀,感觉像是心灵相通,是一种默契,是恋情未满时,你知我知,但还没说破。情感专家说,此时是爱的最美时刻。
一个男子怎么能写出这么让人怦然心动的诗句呢?
以李商隐的才情,想必粉丝很多。啊,那个时代,还没有“粉丝”这个词,应该用“红颜知己”比较恰当。李商隐向来追求诗歌的美好意境,没有最唯美、最浪漫,只有更唯美、更浪漫。特别是爱情诗,无论哪一首,真的花团锦簇,让人的代入感很强。
我觉得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李商隐应是多情的,品位也应不俗,不知帅不帅。不过,腹有诗书气自华,像温庭筠长那么丑,不一样让鱼玄机爱得死去活来,杜鹃啼血般写下“过尽千帆皆不是”这样的伤心诗。苏东坡人到中年,因爱吃肉,成了个油腻的大胖子,在被贬谪去海南的路上,多少小娘子为了一睹他的风采,沿路守候,论疯狂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现在的粉丝们。
所以男人的长相真没那么重要,当然,如果帅一点就更好了。
李商隐曾经爱过一位叫宋华阳的道姑,她是公主的侍女,陪伴公主到玉阳山修道。不知她是真心向道,还是逼迫向道,总之,她就在她最好的年华里陷在了一座荒僻的道观里。而这时,李商隐就住在道观的隔壁。邂逅是自然的,是个雨天,一见就钟情。可惜在那个时代,这样的爱情注定是个悲剧。两人的相爱被公主得知后,李商隐被赶下了山,她是被赐于三尽白绫,还是被遣送回家,不得而知,反正余生再未相遇过。痛苦的李商隐后来写下了那首无限感伤的著名诗篇《锦瑟》。
狄更斯在《双城记》里写道: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真想问下李商隐,是仇恨晚唐这个时代,还是要感谢这个时代?如果不是这样的一个时代,想必他也写不出那么多首绚丽的诗篇。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时代造就了他们,如鲁迅先生,如果不是生在民国,他可能就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如肖邦,如果不是波兰沦陷,他飘泊到巴黎,他可能还是会写出《夜曲》《雨滴》、写出《玛祖卡舞曲》等等的浪漫主义作品,大概《英雄》《革命进行曲》这一类激情磅礴的作品就没有了。肖邦的性格敏感、细腻、内向,这样的人,最是温和、温柔,翩翩有礼,温文尔雅,体贴周到,可是那个动荡的时代让他成了一个斗士,很多人说他的作品是鲜花加大炮。
晚唐是个让人伤感的时代,这个时期的诗歌趋向于伤感无奈等颓然色彩,喜欢寓古刺今,但很唯美。肖邦所处的19世纪也是灰暗的。这两个时代,诗歌、古典音乐都有了质的飞跃,但是每一首诗歌、每一首音乐作品的背后,都有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如果可以选择,我想他们可能会选择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做一个平庸的人,有着平淡的一生。
遗憾,没有如果。
幸好没有如果,我才可以在岁月静好中,八卦着他们的故事,天马行空地写下这样一个和音乐有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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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在电脑上码字,而是像以前,每一个字都以笔书就,此刻,我必打开窗户,把笔用力扔出去。
如果外面有风,此刻,我会出去走走,不问方向,跟着路走,向前,左转或右转。
如果身边有友人,此刻,我会拉她一块去喝酒。我很少沾酒,所以,一杯微甜的米酒或一杯微酸的梅子酒即可,我不想喝醉,我只想要一种感觉,就像是放空,就像是解脱。
事实上,我一动也不想动,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像木了,像傻了,其实是力竭了。脑子里再也放不了一个字,很满?不,是定格!
在这一年,有无数次,我都以为自己写不完这本书了,有琐事缠身,也有能力有限。就那样卡在那里,怎么都向不了前。
都不知怎么走过来了,我想我需要一个长长的假期。趁着天气还不太热,出去逛逛,买盆好养的植物,有着碧绿的叶子,开小小的花,香气浅浅的,冬天也能坚强地挺过去,然后再买条裙子,长点,把不太纤细的小腿全部遮住。
尼采说:语言尽头,音乐响起。
一切情,不在言语,在音乐里。
听音乐吧,我推荐阿格里奇的钢琴曲,她是一个叛逆的女子,在她的音乐里,岁月永不苍老,爱意永不褪色。
真好!
2019年5月6日于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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